隆冬时节，大周皇宫笼罩在一片肃杀之中。太和殿前的广场上，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鸦雀无声。寒风卷着细碎的雪花，打在众人脸上，却无人敢动一下。
"陛下驾到——"
尖细的嗓音划破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大殿正门。八名太监抬着龙辇缓步而出，辇上坐着一位身着明黄龙袍的少女。她面色苍白如纸，唇上却点着鲜艳的朱砂，衬得整个人如同一幅工笔画。
萧慕徵微微垂着眼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龙辇扶手。这是她登基的第三日，却仍不习惯这般阵仗。十八岁的年纪，本该是闺阁少女赏花吟诗的时节，她却被迫坐上了这天下最尊贵也最危险的位置。
"臣等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朝拜声中，萧慕徵轻轻咳嗽了两声。她抬了抬手，身旁的太监立刻尖声道："平身——"
百官起身，萧慕徵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越过众人，落在最前方那道挺拔的身影上。那人一袭玄色官袍，腰间玉带上悬着象征摄政王身份的蟠龙玉佩，在一众紫袍大臣中格外醒目。
沈筝。
这个名字在萧慕徵舌尖滚过，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这位年仅二十五岁的摄政王，是先皇临终前钦点的辅政大臣，也是她的帝师。朝野皆知，如今的大周，真正的权力掌握在这位年轻的摄政王手中。
"陛下，该入殿了。"沈筝的声音清冷如冰，不带一丝温度。
萧慕徵收回目光，轻轻点头。龙辇缓缓移动，进入大殿。她能感觉到沈筝的目光如影随形，仿佛要看穿她单薄龙袍下隐藏的所有秘密。
大殿内，萧慕徵坐在龙椅上，只觉得这象征至高权力的位置冷硬如铁。她拢了拢衣袖，掩住微微发抖的手指。今晨的汤药似乎没起到作用，胸口那股熟悉的闷痛又开始蔓延。
"启禀陛下，北境军报，戎族再次犯边，已连破三城。"兵部尚书出列奏道。
萧慕徵还未开口，沈筝已上前一步："此事陛下已知晓，本王已命镇北将军率兵五万前往增援。"
萧慕徵抿了抿唇。这是她登基以来第一次朝议，却连发言的机会都没有。她抬眼看向沈筝，对方却连一个眼神都未给她，仿佛她只是这大殿中的一件摆设。
"陛下可有异议？"沈筝忽然转头，目光如刀。
萧慕徵心头一跳，随即垂下眼帘，轻声道："摄政王处置得当，朕...无异议。"
她看见几位老臣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心中一阵刺痛。所有人都知道，她这个皇帝不过是沈筝手中的傀儡。萧氏皇族，如今只剩下她这一缕血脉，还是女儿身。
朝议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萧慕徵强撑着精神，听着大臣们一一奏事，而沈筝几乎包揽了所有决策。她偶尔会询问萧慕徵的意见，但那语气中的敷衍，连最迟钝的官员都能听出来。
终于，太监宣布退朝。萧慕徵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起身，却见沈筝抬手示意："陛下留步，臣有事单独禀奏。"
萧慕徵心头一紧，却只能点头。待百官退尽，大殿内只剩下她和沈筝二人。沈筝缓步走近，靴底敲击在金砖上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陛下今日表现尚可。"沈筝站在龙椅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过，臣希望下次朝议时，陛下能多说几句话。毕竟，您是皇帝。"
萧慕徵抬头，对上沈筝那双如墨般深沉的眼睛。她忽然发现，沈筝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衬得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竟有几分柔和。
"朕明白了。"萧慕徵轻声应道，随即忍不住咳嗽起来。她急忙用袖子掩住嘴，却还是咳得弯下了腰。
一只修长的手递来一方素白手帕。萧慕徵愣了一下，接过手帕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沈筝的手背，那触感冰凉如玉。
"太医怎么说？"沈筝的声音依旧冷淡，却少了几分先前的疏离。
萧慕徵擦去唇边的血丝，勉强笑道："老毛病了，不碍事。"
沈筝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道："陛下知道为何先皇会选您继位吗？"
萧慕徵心头一震。这是她登基以来，第一次有人敢如此直白地问这个问题。她拢了拢衣袖，轻声道："因为萧氏皇族，只剩下朕了。"
"不错。"沈筝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先皇杀了所有可能威胁皇位的宗室，包括他自己的兄弟子侄。到最后，只剩下您这一位皇女。"她顿了顿，"您知道先皇为何如此忌惮宗室吗？"
萧慕徵摇头。她虽是皇族，却因母亲出身低微，从小在冷宫长大，对朝堂之事知之甚少。
沈筝忽然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因为二十年前先皇登基不久，萧氏皇族发动政变，先皇忌惮宗族顺了他们的意，屠戮了沈氏满门。"
萧慕徵猛地抬头，却见沈筝已直起身，脸上恢复了那副公事公办的表情："明日辰时，臣会来养心殿为陛下授课。请陛下保重龙体。"
说完，沈筝转身离去，玄色官袍在身后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萧慕徵望着她的背影，心中翻江倒海。沈筝最后那句话，分明是在告诉她——你我之间，隔着血海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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