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男子，张左思明显愣了一瞬，看向堂上贵人，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有什么不妥吗？”太子柳逸宸打了个哈欠，再次后悔留下来，区区两个奴籍下人，真是浪费时间。
“没有不妥，就是被人刺杀而亡。”张左思回道，言简意赅。
白松远知道事情怕不是这么简单，也看出太子殿下的不耐烦，开口说:“太子殿下，天色不早了，这点下人间的小事，也就不劳烦您和宁王殿下了，臣还是让人护送殿下们回宫吧。”
太子顺势回:“的确不早了，我和三皇弟一起回去就是，就不劳烦白大人的人手了，白大人若有困难，自可去找本殿。”
宁王柳逸舟倒是想留下，但是太子这样说，他也没有理由留下，想到自己还有暗探，于是也出声:“白大人，告辞。”
白松远亲自将人送出府门，才又回到会客厅，见张左思还在厅中，才说道:“有什么话，你说吧。”
张左思犹豫一下，还是问道:“首辅大人不换个地方？”
白松远摆摆手，让一个伺候的丫鬟出去，又看了一眼屏风，说道:“说吧，声音小一点，不影响的。”
屏风另一边，白老夫人有些昏昏欲睡，白沫抿了抿唇，想要说什么，白老夫人摆摆手，压低声音:“这里的小榻还挺舒服，我歇一会，已经让碧云先回去取了大氅，天色晚了，就算你们小丫头受得了，老婆子我也受不了夜里的寒气。”
知道祖母是因为自己想知道案件情况，白沫不无感动，最后化作一句:“多谢祖母。”
隔壁，谈话已经开始，即使细听，也听不到谈话内容，为了掩人耳目，白沫凑在屏风处听。
白若水不知白沫为何对此十分感兴趣，但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只是坐在一旁，不言不语，也不去偷听。
“这么说，该男子死于脑后的伤？且是头骨碎裂？”白松远眉头紧锁，虽说这样的死法需要有功夫之人才能做到，但并不值得如此小心。
张左思笑了，又说:“是的，死因并不值得深究，但伤他的匕首，首辅大人应该认识。”
隔着一层绢布，白松远认出了匕首，这不是白府所特有的吗？
张左思见白松远神色，自然知道他是认出匕首所出，也就不提此事，接着说:“有意思的是，该男尸耳有陈年孔洞，头发上沾有细小布料，与女尸衣服布料相同，但女尸衣服完好，并无破损。且男尸全身骨骼有些错位，据我所知，可能是练过缩骨功。”
不顾白松远的愣怔，张左思语出惊人:“男尸身体已被阉割，出自哪里，首辅大人应该清楚，小子也就不再多说。”
张左思这一连串的话语，才是真的惊到了白松远，下意识望了一眼四周，发现再无一人，才说:“多谢张公子相告，还请公子出了这门，莫要多说，本官算是欠下公子一个人情。”
张左思不卑不亢，行了一礼才说:“小子也是恰逢其会，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别人若问起，小子只会如前所言，再有这尸体泡了许久，恐有疫病，首辅大人还是早日火化了之。”
白松远满意点头，今晚请这张公子，算是请对了，若是他那父亲前来，少不得就会当众挑开，于是又说:“大理寺前几日空出个大理寺直的位子，我打个招呼，你若无事，可以前去试试。”
“小子多谢首辅大人。”
“好了，天色不早了，让赵管家送你回去吧。”
不多时，会客厅的正厅内完全没了声音，一个屏风之隔的偏厅，传来了敲门声。
“老夫人，奴婢取来了大氅，现在是否回松鹤园？”
白老夫人睡得有些迷迷糊糊，白沫让白若水照看好白老夫人，自己亲自上前开门，压低声音说：“小点声，祖母刚睡下了，碧云进来吧，咱们再等会。”
这时，听到声音的白老夫人已经醒了，问道：“都结束了吗？”
“是的，祖母。”
“那我们就快点回去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几人这才坐着步辇，回到了松鹤园，各自安歇。
将张左思送走的白松远并没有回梧桐院找白大夫人，而是去了前院的书房。
自从娶妻，白松远就一直和白大夫人一起住在梧桐院，并没有另外开辟一个单独的院子，若是有紧急要事需要处理，就会去前院书房。
白松远其实很久都没有单独来前院的书房了，平日里，倒是小儿子经常过来学习，翻阅典籍。
此时书房外面守着自己的两个长随，阿文和阿武，白松远则是一刻不停在屋内踱步。
想他一生，虽自幼丧母，但年少时得父亲和继母教导，也学了不少真道理，为人也是正义感十足。那时的他觉得自己的人生没有遗憾。
可是，十七岁那年，父亲薨逝，就有诸多声音在自己耳边说，是继母害了父亲，他有些不信，但还是渐渐疏远了继母。
后来，三年孝期过去，他执意迎娶苏氏女，彻底和继母闹翻，从此只是表面的情分而已。
他本就是聪慧之人，进入朝堂之后，他历练几年，也是更通人情世故，他又暗中调查父亲死因，的确被人害的，不过那人不是继母，而是自己一直效忠的皇帝。
可是，他再也不是当初的鲁莽少年，也没有第二个真心实意为他考虑，为他处理烂摊子的继母了。
自己的父亲不过是因为带兵多年，在军中有了威望，那个皇帝就容不下，痛下杀手，可是当时的父亲分明就卸了兵权，不问朝事了。
自己和继母的矛盾，也是那个少年皇帝的阴谋。
只是自己还要为那个皇帝卖命，他研究起皇帝的喜好，用自己的聪慧来扮演愚笨，对皇帝毫无保留，终于做了那皇帝手上的一把刀，一把只会对外攻击，没有防守的刀。
他成了最年轻的首辅。
可即使这样，那个皇帝还是不放心自己吗？
这个明显是高手的太监，还有上次的鼠患......
那么，下一次呢？
如果这样，那他就开始慢慢收网，看最终到底谁胜谁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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