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福村附近的山岭树密岩深。
刚进山的道路宽阔平整，应是近些年才修整过，多走一阵便渐趋曲折，越往上道路越窄，羊肠小道没入密林深入，只能拨开丛丛灌木才能找出一些人类行走的痕迹。
方颜一行已经在山里走了一阵，头顶树荫浓密，阳光照不进林间，空气清幽凉爽。
两名带路的驴友一前一后将方颜和苏让夹在当中，高个子驴友拨开一丛半人高的杂草，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上面没路了，还敢走吗？”
方颜乖乖点头：“既然来了，不能半途而废，我也不求走多远，能看猴子就行。”
后面的矮个子驴友哑着嗓子道：“还想走的话，得跟紧我们，不能到处乱跑。”
“好呀，”方颜很配合，“你们怎么走，我们就怎么走，不过——”
她略略一顿，问道：“这里没有标志，你们不会迷路吧？”
高个子驴友咧嘴笑了笑：“我们不需要标志。”
“你们这么厉害？”方颜的口吻充满佩服与好奇，“可我听说你们昨天才迷过路。”
高个子驴友脸色微沉：“那是意外。”
“对，”他的矮个子同伴附和，“如果没有前两天的经历，我们怎么可能会发现火尾鸟和金雕。”
“我对鸟又不感兴趣，”方颜嘟囔着，她扭头看向苏让，“你呢，你想看猴子还是鸟？”
“都没兴趣。”苏让道，“你想来我就陪着。”
“哟，”矮个子笑了声，“哥们儿，这么惯着女朋友？”
方颜嗔怪地看他一眼：“谁是他女朋友。”
她的口气活脱脱一副小女生闹脾气的反应，矮个子驴友听了笑得更大声：“不是就不是，你长得这么漂亮，不喜欢这个换一个就是，你看我怎么样？”
方颜没说话，她跟在高个子后面，拉住前面垂下来的矮树枝，沿着斜坡往上爬。
树林里泥土湿吹，她脚下一滑，险些扑倒。
苏让及时在后托了她一把，扶着她站稳。
方颜拍拍胸口：“吓死了。”
“一看你就是不爱运动的样子，我帮你。”矮个子驴友从后面走上来，作势想拉方颜的手。
谁知方颜脚下一蹬，再次借力爬了上去。
方颜回头笑笑：“谢啦，我自己能行。”
矮个子驴友收回悬在半空的手，讪讪笑了下。
“让让。”苏让拨开他，踩着方颜留下的足迹爬上斜坡。
矮个子驴友被两人甩在身后，他轻声哼了哼，跟了过去。
四人朝前行了一段，方颜扶住树干，用手扇风：“还有多久？不如歇一会儿？”
“快了。”高个子头也没回，指指前方，“再走一刻钟就到。”
方颜拿出手机，抬头看天：“这里没有信号？”
“这么深的山，要有信号的话，我们那天怎么会迷路？”矮个子悠闲地走到她身旁。
“你们都不累吗？”方颜打量两人。
他们进山已经快两个小时，这两个驴友中午还脸色苍白神情萎靡，走到现在却越走越精神，仿佛吃过兴奋剂。
矮个子两手插在裤兜里，哈哈一笑，“小妹妹，咱们天天泡健身房，不像你……还有你男朋友，”他扭头看了眼苏让，“一看就没什么肌肉。”
平白受到人身攻击的苏让微微挑眉：“蛋白粉喂出来的肌肉？”
矮个子脸色变了变：“看你这身段，举过铁吗？单手能举几斤？”
苏让还没说话，方颜已经笑着开口：“他肯定不能和你们比，你们是专业的对吧？”
“说不上。”矮个子的目光在她身上溜了圈，“不过抱自己女朋友轻轻松松。”
方颜“哇哦”一声：“那你们饮食会不会很讲究？我看网上说，健身的人要少吃淀粉，每顿都是鸡胸肉、西兰花。”
矮个子自得地笑了声，将T恤短袖捋到肩膀上，露出鼓鼓的肱二头肌：“差不多，不过我运动量大，就算不忌口也不影响什么。”
“那你们怎么不吃村里的饭？”方颜歪了歪头，面露好奇，“不喜欢还是不能吃？”
矮个子炫耀的神情一凝。
他舔舔嘴唇，看向自己同伴。
另一边的高个子驴友面无表情，沉沉开口：“别耽误时间，快走。”
“不想走了。”方颜靠着身旁的树干，“你们走吧。”
“都到这儿了，怎么能放弃。”矮个子伸手拉她。
他的指尖还没碰到方颜，忽然“哧”地一声，一点红光亮起，他的手猛地往回一缩，五根手指焦黑一片。
他低头看向手掌，这时恰逢一阵轻风吹过，他的手指仿佛被火苗舔过的纸张，顿时像纸灰一般散了。
方颜轻啧一声：“还以为有多大能耐，原来连自己的形体也保不住。”
矮个子怔然抬头，他盯着方颜，露出恶鬼般可怖的神情。
他忽然仰首朝天，发出一声狂叫，声音犹如虎啸，在山林中回旋。
他两臂一张，身上的衣服布料尽碎，裸露的身体表面慢慢长出一层棕色茸毛。
与此同时，他的同伴也走了回来。
高个子驴友边走边弯下腰，他的步伐变得轻盈灵巧，踩在草叶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而他露在外面的皮肤同样被茸毛覆盖，他的双手骨骼激突，指甲生成长长的利爪，仿佛一头野兽正从人身化回原形。
方颜仔细辨认了两眼，问苏让：“你看它们是什么？”
“伥鬼。”苏让的回答没让方颜失望。
“我看也是。”方颜点点头，“你的知识面果然很广。”
所谓伥鬼是恶鬼的一种。
传说中，人被老虎吃掉以后灵魂不得解脱，为了寻找替身，鬼魂会引诱他人成为老虎的食物，这样的鬼魂被人们称作伥鬼，成语“为虎作伥”便是取自于此。
伥鬼能够维持人形在人间行走，但他们不能离开死去的地方太远，由于本身已经成了鬼魂，在人间行动更有许多限制。
洪福村为了祭祀土地神举办流水席，桌上的每一道饭菜都是献给神的祭品，神的祭品人类可以共享，鬼魂却不行。
所以在席间，矮个子刚一动筷就出现不对劲，大地上的神灵怎么会允许恶鬼动他的祭品，要不是这两只鬼见机躲得快，不等宴席结束，它们就会暴露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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