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三老爷不能人道，这个秘密林三老爷死也不想被外人知道，甚至不惜远赴边关从商，谎称在当地娶妻，妻子死于难产，离乡多年后才带着独子回到问水老家的事情并没有引起林家人太多的怀疑。
毕竟在独子林深发迹之前，庶出的林三老爷在林家的地位实在非常一般。
直到如今面临护龙卫的刑讯，原以为比死还可怕的秘密终究还是没有比死亡更可怕，林三老爷这才招认了多年的往事秘辛。
林深并非林家的亲生血脉，他是林三老爷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彼时的林深时年五岁，林三老爷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被他取名为林深的孩子，曾经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南宫珏！
……
……
诏狱里的林深又是一声幽长幽长的叹息，然后骂了一声：“他娘的，要好好待在西羌，老子这会也是个亲王了吧。”
不管是盛无名还是内廷大监王忠，甚至是承和帝听到这段自白，都震惊得无以复加。
既然已经开口，林深也不在乎多说一些：“你们是不是奇怪，我身为西羌贵族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事实上，我也没得选择……”
前首辅大人很无奈地耸了耸肩。
无可争议的一件事，论综合国力，大靖强于西羌太多，待到靖朝休养生息，兵强马壮时，西羌的处境将极度的危险，这个事实在很早的时候，西羌王室的幕僚就已经提出过。
而针对这个可以预见的未来，行事向来有些疯狂的前任西羌王室，欧阳家族的皇帝陛下想出了一个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办法，试图由内部达到消耗，甚至瓦解靖朝的结果。
具体做法就是，将一些西羌的幼童，通过人贩子为中介，为一些因为各种理由需要一个子女度过某些难关的靖朝富贵家庭提供一个渠道，继而将年幼的西羌密谍名正言顺打入靖朝的黎民百姓家。
“这样的事，一般的孩子是不行的，毕竟长年累月下来，他们可能会彻底融入大靖的家庭，忘了自己身为羌人的事实，而西羌的贵族，也不会太过在意这些打入靖朝内部的密谍幼童究竟会经历什么……除非，这些孩子，是他们的！”
“为此欧阳德锋不惜把自己宠爱的小女儿也送到了大靖，让朝中重臣无话可说，为了不被视为无意为国效力，不得不在家中选出一位合适的孩子，参与这个疯狂的计划。”
“只是没想到，这个疯狂的计划可行性竟然还挺高。”林深略带自嘲地一笑：“我还真的坐到了大靖首辅的位置。”
承和帝直以为那嘲讽的笑意冲他而来，愤怒地又咳了几声：“所以，驸马冠礼上那个赵大成，也是和你一样的西羌密谍？”
“一半一半吧。”林深道：“薛家是西羌大族，赵大成被薛家选做送入靖朝的孩子，在大靖长大，最后从军，只是他还有个孪生弟弟，师从西域剑客，学有所成后，薛凉来了大靖找他哥哥，向我提出换人的要求。”
“确实，一个平平无奇的军中武夫，一个能跟武安公主分庭抗礼的绝代剑客，他潜藏军中的价值要高得多！所以薛凉成了赵大成，混入军中，伺机而动。”
承和帝听得有些心泛凉意，寒声怒斥：“你们简直丧心病狂！”
“谁说不是呢，我也曾痛斥着提出这个计划的欧阳德锋，那个千刀万剐的老匹夫！他根本不知道这个计划有多残忍！”
林深咬牙切齿：“我在大靖长大，亲朋好友都在这里，但我的家却在西羌，这种割裂感无时不刻折磨着我！但事实就是，我确实是西羌人，所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大靖铁骑覆灭大羌。”
“那你就可以眼睁睁看着大靖将士战死沙场？”承和帝拍案而起：“前两日，叶子明与朕说了件陈年旧事，当年皇后对军械动手脚，本该送样北地的次品军械却送错道去了西边，他说这件事大概率不是巧合！”
林深无力笑道：“叶神探的名号，果然不是白叫的，其实他当年差点找到了人证，只是被我快了一步。”
“那你又为何要对大靖进行商业改革，弄得贸易繁荣，国库充盈？”承和帝既惊疑又愤懑发问：“如你的身份，不应该消耗我靖朝国力吗？”
“消耗国力，把朝堂弄得乌烟瘴气这种事，只能暗地里做，搬到明面上了，好不容易坐上的首辅位置，怕是没捂热就被人赶下台了。”
林深语气怅然：“兴盛贸易，主要是为了方便走私，不得不承认，大靖的各种技术都先进于西羌，特别是天工院成立之后，这个差距更是以飞快的速度拉开距离，还真似乎天佑大靖，偏偏让陛下捡到了这样一个好女婿！”
“至于商业改革能做到这个程度，其实于波出力不小，很多点子其实都是他出的，当初罪臣力荐他成为户部尚书，说的并非谎言。”
承和帝怔怔看着曾以为是知己良臣的林深，充满自嘲意味地笑了两声，然后飞快沉下脸色：“林深，像你这样的人，盛京还有多少？大靖还有多少？”
林深笑了笑：“陛下，今日畅谈，算是你我最后的一点情谊，该说的我都说了。我想我们的谈话，该到此为止了。”
承和帝知道，这三个月诸般酷刑已经在林深身上招呼了遍，确实是个硬骨头，他若不想说，着实很难撬开这位幼童时期就深入敌国的密谍的嘴。
“你不说又如何？”承和帝冷笑道：“诏狱暗无天日三个月，你怕是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朕告诉你，武安公主已经带领靖朝大军越过季多山！只要西羌灭亡了，你们这些西羌密谍存不存在，就都没有意义！”
林深目光一凛，诧异抬头，试图从皇帝脸上看出诈唬的神色，然而，他失望了。
半晌，他叹息出声：“这些事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还望陛下看在往日的交情，给罪臣一个痛快。”
“想死？没那么容易！”
承和帝怒指林深，恶狠狠大喝出声：“朕要你好好活着！亲眼见证，西羌覆灭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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