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耳后红痣
过了两天，王菁给何婷婷电话:
“快，快来！她来了！”
何婷婷别提多兴奋了，不及收拾，只匆匆梳几下头，便往茶社急急赶去。
王菁早就等在茶社门口了。她低声告诉何婷婷:
“在`太湖君山\u0027那间雅室里坐着的，就是吴萍。我故意给敞着门呢。你可以装作去靠紧里面的房间吃茶，经过那儿时，一打眼就会瞧见她的。”
何婷婷心卜卜跳着，放轻脚步往那边走，大老远就往那敞着的门里瞧。先是看见一段苗条身腰，身穿玖瑰紫套裙，又看见一双精致的红皮鞋，和裙裾下凝脂似的小腿。她走到门口，早忘了王菁的叮嘱，腿迈不动了，一下子定住了。因为，此刻她看到了吴萍朝她转过来的娇俏妩媚的脸儿，和如描似画的大眼睛，似嗔还笑的樱口，端正白腻的鼻梁，活脱脱就似从镜子里反照出的自己。里边的吴萍也愣住了，不由得立起身来，那身裁果然像何婷婷一样，长身玉立，婀娜动人。看婷婷不动，吴萍也早忘神了，启口点手说:
“你，你能不嫌弃，进来坐坐，说几句话儿吗？”
何婷婷那时已情不自禁向屋门口轻轻迈了两步，听了这话，长舒一口气，便笑靥如花向吴萍急急走去。
在一方黑檀茶几前，两人对面坐下，心灵相通似的，都不言语，只是若惊似喜地打量对方。眼睛都饧饧的，像被粘住了。过会儿，又同时噫了一声，朝对方说:
“你，真的像……”
接着，两人同时欢喜地笑起来。王菁一直远远地看着这边，这会儿也抿着嘴笑了。
“怎么这样巧啊！”吴萍先开了口。这句的意思是惊讶她俩长得像。接着说，“听说你是外地人，新近才来本地，是这样吗？”
何婷婷点点头:
“是，是这样。不过，小时候随爷爷在本地住过。”
“啊？”吴萍惊呼起来。“你可记得别的事儿吗？比如说，除了爷爷，还有什么亲人？”
“有啊！有个姐姐，比我大三岁……”何婷婷注意地观察吴萍的反应。
尽管极力忍着，吴萍还是无法掩住心中正漫延着的一波波涟漪。她的眼睛发潮了，似起了一层雾。想说话，突然又紧闭上嘴，扭脸看向旁侧。
何婷婷想听吴萍怎么说，见她欲言又止，就忍住激动，等着她张口。
沉默了半分钟，吴萍还是不把脸扭过来。何婷婷愕然看着，心里很难受。就是隔一层纸的事儿，怎么那么难，莫非有什么难以道出的苦衷？她突然脑子一闪，想起一个细节，便说:
“我那姐姐，后来丢了。我爷爷叫人遍处找了好多天。我天天哭。可到底没找着……哟，我觉得，您的头发特好看，能不能把右耳后的那绺秀发，稍微往上拢一拢，我记得我姐那儿有个天生标记，是一颗米粒大的痣！”
何婷婷两眼紧紧凝视吴萍，声音抖着，神情似在恳求。
吴萍忽的转过脸来，嘴唇哆嗦着，眼里润润的，一副春塘水涨的样子，长叹了口气，说:
“不必费那劲儿看。我右耳后头，有你说的那颗痣！……我早就期望有人很特别地提起我这颗痣。盼了这么多年，终於盼到了。可是，妹妹＿＿我能喊你一声妹妹么？咱俩今天续了缘，可是，续上缘的时刻，也就是……”她的声音陡的变了，变得酸酸涩涩，凄凄惋惋。其实，她心里已在呜咽:
“妹妹，妹妹呀，见了你这一次，姐就满足了。咱以后再不用见面了。”
“姐，姐姐，好姐姐！”何婷婷哭了起来，一把搂住吴萍，伏在她肩上大声喊:“姐，你咋这么说？什么原因？能给妹说说么？爷爷还没见着你哩……”
吴萍猛的把何婷婷推开，说:
“别再说了，越说我越想哭。趁现在在一块儿，就让我多看看你……你呢，就多喊几声姐姐吧。哦，我爱听。以后会牢牢记着你，记着你的漂亮模样，记着你的亲热喊声！”
何婷婷涙眼看着她，连连喊着姐姐。吴萍不断线地落珠泪，柔声答应着，似难受，又似莫大的享受。但她旋即擦了擦眼，咬着嘴唇说:
“好了，咱姐俩该着今天见，见了仅只能说这几句话。我要走了。你别挽留。兴许以后还能见一见。看机缘吧！你替我向爷爷叩头、问安，替我孝顺他老人家……这样，姐姐也就满足了，很满足了，全满足了。真的……全……全满足了。”
说着，她用手帕擦了擦眼，又轻轻搂了搂哭得涙人似的婷婷。说:
“我先离开，你过会儿再走。记住，忘了我！更别打听我在哪儿混生活，住在哪儿。你若不听姐的，硬要去打听这些，我只告诉你一句:那会伤了姐，让姐比什么都痛苦！”
吴萍松开那只搂着何婷婷的手，咬了咬牙，捂脸向外走去。何婷婷急忙起身跟去。吴萍顿住脚，背着身说:
“你要是心里有姐姐，就别跟来。不要埋怨姐绝情。你若听姐的话，就是爱……爱着姐姐，体会了姐的心……别哭……不必在脸上恋着。只要心里恋着，就比什么都好！”
何婷婷停住哭，也止住了步。她恋恋地目送吴萍一步步往外走。尽管吴萍尽力控制自己，袅袅婷婷，好像步态很从容，何婷婷却看得出来，她走得有多吃力，心有多凄楚。
“姐……姐姐……”何婷婷又哭了，嘤嘤地哭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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