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你的上帝不同于我的上帝
不过，让莫思就此对照片莫想，是不可能的。尤其当他知道自己和女演员偷偷摸摸的脏事也被拍了照，他更慌了神，“想”得更厉害了，想得头壳发疼，简直就要爆炸了。即便不为陈邦达出力，他终究要想法自救啊！
下午临近下班，一位客人闯进编缉室，个儿不高，肚子肥得溜圆。他径直走到马骐桌边的折叠椅前，一屁股坐下。“走，出去嘬一顿！”圆圆的脸上绽着笑。
“吃，就知道吃，”马骐打趣说，“摸摸肚子看，再吃你可真成了饭桶了。”来客名叫范统，马骐常这样用谐音调侃他。
“我顾不得这些了，”范统说，“上帝打发我来请你。为了我那碗饭能吃得安稳，这次请你是必须的！”
马骐一下子警觉起来。范统是和马骐一条街长大的，现在是一家私营印刷厂厂长，生意来源主要靠承印文化局主办的一报一刋。他说的上帝是谁，不问可知。
“为照片？”
“是。”
“你省省心吧，别蹚这水。”
“我倒是想省心，可是不行呀，”范统苦着脸。“那样我的财运岂不要跑掉？你就好歹同情兄弟一把吧！再说了，莫思局长想和你交朋友，知心朋友……”
“交朋友？和他？”马骐撇撇嘴，嘴角现出嘲讽，说，“在交朋友方面我可不如你聪明。”
“你这是长胡子老头过河＿＿玩谦虚（须）哩，”范统说，“咱们一起长大的哥们儿，哪个不佩服你聪明透顶？”
“过奨。”马骐说，“现在的人讲究速成，一个人和另一个人，一分钟内可以结为知心朋友，另一分钟又可以把朋友当作射击靶子用一用。对这现象，脑子不够使唤的笨人真是不适应。我就是这样。而你对这种速成现象，一点也没有不适应的感觉，倒是如鱼得水。”
“得了，”范统嘻嘻笑着，“时代不同了，不适应也得适应。走，咱这就去适应适应去。”
“有这必要吗？”马骐敛了笑容，板起脸来：“我凭啥要和莫思那样的鸟人适应！再有，你不是提到上帝了么？那你就听我说几句。我今天才算看出来，你的上帝和我的上帝不同。钞票是你的上帝，而我的上帝是良心，它们是不一样的。”
“嗤，老兄，别拿良心说事，”范统没留意马骐的脸色变化，只顾说下去。“这都是什么年代了，还……”
“噢，你大概在笑话我，对吧？”马骐冷笑道，“你是想对我说，这年头谁还把良心当一回事？能把良心当一个怪好听的词儿，表面上给它一点尊重也就不错了，是不？”
“是呀是呀，你问得好。”范统并没留意马骐的声调变化。他倒有些得意，还故作俏皮，反问道：
“良心，良心，作为祖辈留下的一个老词，它现在有啥用？能用良心盖房子么？能用良心在大饭店买醉寻欢么？能用良心给太太和儿女带来舒服和骄傲么？能用良心换来别人的羡慕和嫉妒么？”
“行了，打住，给我打住！”马骐再也忍耐不住了，砰砰连拍了两下桌子。“把钱当上帝，而把良心视作破旧衣物，你是想教导我做这种人吗？醒醒吧，别费心啦！快回去告诉莫思，交易失败！而且，叫他记住，再找别的人来也是一样。”
“喂，喂喂，老兄，”范统这才感觉出轻重，亟想挽回。“你听我说呀……”
“免开尊口！”马骐转身收拾东西，“你如果再说，就是存心要汚辱我。”说着，头也不回，比划手指让范统走人。
范统看看真是谈不拢，忸怩了一会儿，只好讪讪离去。
目送着范统肥胖的身躯晃出门， 听着范统的沉重步履声，听着那步履声叭叽叭叽走远，马骐重新坐下来。随口骂了一句：
“真是撞见鬼了！哼，真没想到，一个人追求庸俗，竟能够这样突飞猛进！妈妈的，也太骇人听闻了！”
过了一会儿，意犹不足，又骂道：
“真可谓豪门不缺走狗。扔出一块骨头，就会有小动物奋勇叼进嘴里，屁颠屁颠接受他的指使。哼，还讨好地死劲摇小尾巴呢。妈妈的，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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