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了犹未了”的办法
人的神经网上都有一两处敏感结，有时极愿触它，却又莫名其妙地怕触它。此刻何婷婷就是如此。她期待他表白，却又下意识地想把热度凝住，不想让情感的浓液一下子沸腾着喷发出来。
“你看咱俩说这些个，像练戏文的台词似的，”何婷婷脑子一激灵，立即转开话题。“我这几天想到一个问题，早就该问问你，你愿回答吗？”
“什么问题呀？”
“上次牛犇问你，五行园北墙下的水池里，夜深时会有两只神蛙跳上荷叶，凸着圆溜溜的大眼看月亮，有那事儿么？你上回的回答，在两可之间。这回你能不能多给我说两句，说得明白一些？”
“原来你也喜欢听这事儿。”庄梦晓捋捋头发，眯起眼睛。“人们都喜欢听传说。传说嘛，总是很美丽的！你和牛犇问的这事儿，我倒真的希望你能相信。”
“你希望我相信的事儿，我自然愿意相信。”
庄梦晓更用劲地眯了眯眼，说：“对你，我不能说半句瞎话。其实在那水池底下，确实埋着一件荷蛙洗，古铜铸的……”
“还真有这神秘事儿？你怎知道的？”
“我祖父留下的日志，对此有记载。那荷蛙洗，原是我家的传世之物，被我高曾祖父瘗于湖下。不过，祖父说，青蛙是不经常出水的，只会偶尔显一下身影。而且我上次说了，它现身时不光望月，还张着大嘴吐细沫沫一样的水珠哩！”
“神啦！这么说你真见过？不是侃《聊斋》？”何婷婷瞪大了眼睛。
“见过一两次……像梦里一样，既是幻境又不是幻境，既真实又不真实。我把这认作现代的《太平广记》……以后，我盼望能和你有机会一块儿看，一块儿经历那梦境。”
“我太期盼啦！”何婷婷兴奋地说，“那未，我再问你，假如那铜蛙出了泉底，蹦到你怀里来，成了你可以把玩的宝贝，你打算把它怎样？＿＿我只是假设，假设！”
“简单得很，”庄梦晓笑着说，“再送它回泉里就是！只是要切切叮嘱它，常跳出水面来和人们见一见面，印证一下那美丽的传说。”
何婷婷笑着颔首，接着问：
“那未，五行园呢？你是怎么打算的？”
“……”庄梦晓瞧着何婷婷，思量怎么回答。
何婷婷说：“犯难么？那就不用回答我。”
“我倒不为别的犯难。我只是觉得，你好像不愿意接受我是五行园业主这一事实。”
“何以见得？”
“很早我就注意了，”庄梦晓说，“别的人听说五行园是我家祖产，还有海外人士愿出巨资保障其管理和修葺费用，都高兴得什么似的。唯你不一样，表情像孩子见了不喜欢的玩具似的。”
何婷婷这才愈发看出庄梦晓对自己是如何关注，如何钟情。自己那么一点点细微的神情，他都留意到了，还一直搁在心上。
“五行园嘛，”庄梦晓说，“其实我倒还真有个打算，这打算，是别人意想不到也不容易理解的。但我却相信，我－说出来你肯定能理解并支持。”
何婷婷当即问：“什么打算？说给我听听。”
“唔，是这样的，”庄梦晓思索了一刹，连连拍后脑勺，仿佛要决心把脑中的所有秘密全磕出来似的。“我祖父和爸爸早就有一个念头，以为五行园是灵秀之地，好几代市民都深深喜爱它，不啻自家园地。他俩早就想把它交付给市民。不过，那年代还不是合适的时侯，他们就采取了过渡性办法，保留所有权，将使用权让渡给了政府。这不是个最后了断的办法，而是个`了犹未了\u0027的办法。你看呢？”
何婷婷一听，俏目睁得大大的，兴奋地问：
“你想了断，真的呀？”
“是啊！”庄梦晓眸子里闪着异样的光彩。“看来你赞成我这打算。啊，太令我高兴了！”
“你这么看重我的想法，是不是犯傻？”何婷婷说，“摸摸你的脑瓜看！”
“再怎么摸，我也不会变成傻瓜的！”庄梦晓笑着摸了一下脑袋，“看，原版的我，丝毫没变样。”
何婷婷受了极大感动，感动于他对她的用情之深，同时，感动于他那一般人难以企及的情怀。
想想吧，在人们扰扰攘攘为钱奋斗的年头，庄梦晓的心怀却如山泉一般的清澈，甘愿把偌大的家资，奉献给社会。这种情怀，如皎月在空，不炫高尚而自有其高尚；似江河行地，不矜壮阔而自成其壮阔。她怎能不深深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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