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兄弟，止步吧
刚才张春才受奚落时，金戈只低头听着，不敢插话，怕柳蒙把自己也捎上。这会儿，范围紧缩，包厢里只剩下了他们四人，金戈心慌得更厉害。他忙把四只杯子漫上酒，朝柳蒙说：
“呃，喝，别停杯！我，我敬您一杯！”金戈双手擎杯，声音发涩。
柳蒙不推辞，仰面一饮而尽。他见陈勇、金戈和张春才也喝了，道：
“我一见陈勇老弟，真是又欢喜，又感慨。唉，一别多年，物是人非，世界变了，我们也变了，而且变化太大了。我方才听你们各说了一番争气斗狠的话，道句实的，我听不太懂，但也多少能理会出点意思。匆匆一见，我身上没带什么礼物，就说一个小笑话给你听听，权且当作精神礼物，你乐意吧？”
陈勇忙绽出笑脸，答道：“大哥有什么吩咐，有什么交待，尽管发话。我恭敬听命呢。”
柳蒙点点头，正色道：
“我这小笑话，希望你不光听了入耳，还要入心才好。现在好多事情变得挺离奇。比如，许多教导人的道理，很荒唐，很离谱，听起来像笑话，甚至不如笑话。而有些笑话，本来是说了给人解闷的，反而藏着不少正儿八经的道理，最好别只当笑话听。”
“对，对，”陈勇唯唯称是，“我在巴黎留学时就注意到了，西方人很愿意说笑话，也喜欢传笑话，就因为不少笑话里，藏着哲理，能给人启迪。”
张春才呆着脸，提不起精神听。而金戈却在心里发狠：陈勇呵陈勇，柳蒙分明要教训你，你傻乎乎地捧啥“哏”呀？
柳蒙拍拍陈勇的肩膀：
“好，我这就把笑话说给你听，很短。说的是，有个叫花子和一个拣狗屎的各谈理想。嗨呀，两个人的志向，都很了不起。叫花子说，我有一天当了皇帝，要天天吃鸡蛋炒米饭，加了葱花炝锅那种，哎呀，油汪汪的，香喷喷的，我吃－辈子也吃不够！拣狗屎的更富有想象力，更有情怀，理想也更惊人。他说，我有一天当了皇帝，就立刻下一道圣旨，天下的狗屎，只准我一个人拣！不准别人拣，谁拣就叫他进局子，坐牢房！瞧，这理想有多肥，多狠，多了不起！”
三个听 的人都笑起来。张春才笑得很响，一扫满脸阴霾。陈勇和金戈笑得不瓷实，一半是因为被笑话逗得忍不住笑，一半是不得不笑。他俩知道，柳蒙绝不会单纯给他们讲笑话玩。
果然，柳蒙直截了当点题了：
“咱不去评议那叫花子。这个拣狗屎的家伙，你说他出不出彩，他凭什么要垄断天下？没道理嘛，是不是？对这种`狗屎垄断\u0027理论，谁也不会服的。我就第一个不服！”
柳蒙脸上露着笑容，眼神却咄咄逼人。金戈觉得那眼神像锥子一样，刺得他好不难受。陈勇呢，多少年来，听的只是别人对他奉迎的话，捧屁掇臀的话，何曾听过如此挖苦他的话，而且又是当面掴他的脸？但他忍了下来。在柳蒙面前，他再怎么不愿忍受也要忍受。
“好了，讲这个笑话，给在座的弟兄开开胃。”柳蒙说，“我不胜酒力，该走了。”说着，站起身来。
陈勇连忙离座，要送送他。
柳蒙说，“也好，陪我到外边，咱俩可以再多聊两句私房话。”
两人到了饭店外，见不远处有石桌石凳，便去那儿坐下。
柳蒙说：“我还要去武汉看看项目，有几个问题要处理，不知什么时候再回来。因此，想把要紧话跟你说说。”
陈勇说：“我明白，大哥看不惯我。不过，大哥你要相信我，我再怎么犯浑，心里一直崇拜你。你的话搁在我的心里非常有份量。你刚才那么挖苦我，讥讽我，打实了说，我听了不受用，可觉得话里的意思深刻，还是乐意接受的！”
柳蒙说：“这就好！我要说的要紧私房话，其实，就是一句＿＿兄弟，黎一鸣那次邀集座谈的事儿，我已略有所闻。｀础润而雨，月晕而风＇，我看那是个征兆，事情按照逻辑将要开始明朗化的朕兆。兄弟呀，止步吧！不管你觉察到还是没有觉察到这朕兆，你都要就此止步才好！别再盘算五行园了。”
陈勇说：“我心里正纠结，想止步却难止步，因为我已经迈出一条腿了。”
柳蒙说：“那就止损吧？”
陈勇问：“止损？”
柳蒙说：“你知道的，这是炒股的一个概念。当你向一只股票下了注，不久发现，下的是险注，那你就要拿出忍疼断臂的决心，毅然割肉。”
陈勇：“唉，我，我觉得你形容得对，恰恰符合我的处境。可是，唉……我巳经骑在老虎背上了！难啊！”
柳蒙：“你若真憬悟了，就不难。记住，如果不及早止损，以后会带来更大的损失，甚至会带来极可怕的损失，让你全军覆没！”
陈勇：“能那么严重？”他的脸色立时变白了。
柳蒙：“我推想，或许更为严重，不仅是你＿＿明白吗？”
陈勇的脸色变得煞白。他一下子听明白了话中的含义。“连我老爸也……”他不敢往下边想了。
柳蒙：“你要相信我的忠告，欲望太多，等于是给自己制造困境。现在，你已经跌进坑里了，幸好这坑尚不算深得太可怕，你收脚还来得及。但你一定要收住脚，赶紧收住！不然，被埋得再深些，就难爬出来了。我这话，你咂摸咂摸吧。好，我走啦！”
说完，柳蒙便往饭店后院走。他的车停在那儿。他没让陈勇再送他。
陈勇勾着头，呆呆立于原地。远看去，他那模样，像一个大大的“？”号，而且全然失去了感觉似的，木木地杵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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